罗宾还记得一件事情。在他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带着几位弟兄巡逻时，在邻近的街巷听到女子的尖叫。待他们赶到事发地点时，看到一群生化人攻击一名女市民。女市民已经倒下了。这次的所见让他想起了雷马克的小说《西线无战事》里形容的被炸弹轰碎的德国士兵；想起了世界残酷写真里那些凶残的食人部落；他看到了残破的尸体和女孩儿的脸，那张脸他永远不会忘记。上面充斥着惊恐，眼睛瞪的大大的，本来漂亮的头发却滚满了灰尘，满身是血。还有一个细节被他看到了，女孩的高跟鞋鞋跟折断了，也许是因为逃跑太狼狈导致的。在他观看尸体的一瞬间几乎感到女孩儿惊恐的黑色眼睛闪现出责备的目光，那目光竟然使他的脸发烫。他知道那女孩的眼睛不久会变得像白内障患者一样被蒙上一层白膜，眼睛透过白膜看到的将是什么?仓惶逃跑的绝望猎物？无论是什么我们都不得而知。神秘，他想这就是神秘吧。他知道——这是一个几乎令人癫狂的城市。
特警哥们也并非是木头一块，身处险境时他们会扣动扳机来挽救自己，那是人类的本能。久经杀场的战士从来没见到过人被活活咬死，光想就觉得毛骨悚然。作为一名男兵他不知道为一个死去女孩不幸感到伤感是否违背了这个城市的原则？那它的原则难道就是弱肉强食或者像两种细胞互相吞噬那样简单？当弟兄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时，他才从这种伤感中解脱出来。他希望不要再遇到巡逻时那个女孩，不要让子弹与她相逢。
罗宾的步话机突然响了，他接通了电话。
“我是罗宾。长官，您说？”
“将那名获救的女士带到我这里来。”
“明白。”
他带着队伍冲进大楼，在大堂里看见踌躇不前的露颜。
“你们这里戒备森严，大厅全部都有卫士把守。看他们盯着我的眼神就好像是稀有物种。难不成我是‘怪物’？”女孩清脆的声音在大堂内响起。
“他们是想搞明白你是从哪块石头缝儿蹦出来的。对不起，我来的有点晚了。我要是跟你进来他们就不会盯着你看了。通常我们出去寻找幸存者都是徒手而归，今晚救了一位漂亮大妞惊喜是必然的。”罗宾打破了尴尬，守卫们听到他如此说都小声议论起来。站在电梯旁的人帮忙按了电梯，电梯门开了二人走了进去。露颜白了罗宾一眼，觉得这哥们太不着调。
“我们去哪儿？”
“七层，带你见个人。”
“是谁？”
“我们的长官。他人很好。”
她突然笑了，“哈哈！你们长官叫什么啊？”
“司马长空。”看见露颜还跟那笑，罗宾试探地向她靠过去小声问：“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获救了不该高兴？”
罗宾听见这无敌的回答感到很无语。
露颜已经知道他是谁了，长官——还不是司马长空，女孩找的就是他。但她刻意的抑制住内心狂喜轻蔑地瞥了罗宾一眼，“你们长官脾气好吗？”
“你们认识？”
“你觉得呢？”
“你这丫头，也挺不着调。我哪知道啊！”罗宾有点不耐烦了。“你要见他，我就带你见。莫名其妙的，好玩啊？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幸存者。”
露颜扑哧一下笑出了声，窘得罗宾脸直泛红。如果是往日的同僚这么逗自己玩，他早就动手揍对方了。其实也不是真揍，打一拳以示报复。可这小娘子刚认识也不熟，不敢动粗。
电梯停在了七楼。也就是大楼的顶层了。二人刚一出门就听到狗叫。
“迷龙。谁叫你把狗放出来的？你不在监测站呆着吗？”
“长官叫人替岗我就改巡逻了，顺便去吃点东西。”迷龙的狗嗅着味道来到司马露颜身边，突然狂叫起来吓的她直往后退。
“嘿！”迷龙一下将狗拽开。“宝贝！对客人要友好。今晚你救出来一位甜姐儿收获不小啊。她可以告诉我们关于这个城市灾变的经过吗？嘿！我叫迷龙。”他向女孩介绍自己，可她却不错眼珠面带惧色地盯着那只狗。迷龙显然将女孩当成幸存者而不是闯入者了。
露颜听多了这些油腔滑调，不以为然有些不耐烦的说：“赶紧带我去见长官吧。”
迷龙听她这么讲话好没趣就此告别。“那好，我去巡逻了。”他走了一段距离又转身向她瞄了两眼若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头。
“跟我来。你裤子边粘上了血渍，所以狗会追你。长官的办公室就在最里面。”
二人走到一扇有色玻璃的华丽大门前，罗宾为女士打开房门。
“长官，我把获救的人带来了。”
长官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露颜心存激动地跑过去一头扑到他怀里，长空没思想准备差点被扑倒。罗宾大为吃惊，他被冷在了一边，感到无比的尴尬，不消长官说自己便离开了办公室。但仍站在门边偷听。
“小颜，这儿相当危险！”司马长空言语带着严重的责备和担忧。“你太任性了，总是在我工作的时候来找我。简直昏了头。我该说你什么好，傻丫头！”
很久没听家人叫自己小名了，在这里听见倍感亲切。露颜的脸色顿时像个熟透的苹果红润芬芳，一股暖流涌入心窝。
“能不冷言冷语吗？我刚从美国回来就直接去安全局找你了。听你同事说你在这里才一路过来的，很辛苦！”
露颜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桌上一瓶水摇了摇发现水就剩个瓶底了。“让我喝你剩的？我渴了！”这一眼看过去直接面对长空怒不可赦的脸。这丫头越看长空发怒就越调皮耍无赖。“怎么地？你妹妹来了，就给这点东西伺候？要是你那女同事来了——”
听到一半长空就赶紧打住话头，“你还好意思说！闭嘴！”妹妹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没好，除了奚落大哥也没别的可说，这才是对大哥的一种爱戴方式。他从柜子里翻出一瓶矿泉水用大力拍在桌子上。“喝！喝！喝！喝死你！”
露颜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清凉的水流入胃内感觉太舒服了，那种感觉仿佛都流入了血管。今天这水的味道与众不同，与平常不一样，简直太好喝了。“哈！水真甜啊！”她盯着长空那张仍然没有退去怒色的脸庞大声喊：“行了！哥！我都来了，你能不能高兴点。我可是大老远骑摩托过来的，这鬼天气真冷快冻死我了啊！”
“活该！”
妹子解释半天大哥还是满眼责备。他叹了口气，坐在了妹妹对面。既来之，则安之，长空脾气不好，可就是在面对他耍无赖的无敌妹妹时使不出来。
“你是听谁说我在这儿的？”
“就是你心目中那女神啊，叫什么来着。季凌警官啊。”
“别胡说，她怎么成我女神了？”
“别掩饰，越抹越黑的啊。”
“等出去了，我得找她算账。这不是害你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露颜的脸一下白了，街上那些惊险段落像电影片段一样在脑海里过。“我没想到这里这么糟糕！”
“害怕了？”
“其实这事也不能怪她，是我逼着她说的。”露颜岔开了话题，因为她并不想回忆被救前的那些痛苦。想起林泰，她的手指还会发抖。
“你又跟人家耍无赖？”
“你怎么知道？”
“你这丫头片子的惯用伎俩，谁不知道？”
露颜冲大哥笑了笑。“我天天堵在你们局里，比季凌来的都早。提前在办公室门前等，来人开了门我就进去。她先开始不理我，然后我就继续去。耽误你们办公，后来，你们那局长找季凌谈话。她回来就告诉我你在哪了，然后我就来了。”
“你老这样不怕人收拾你？”
“我说我是你亲妹妹，你这个大队长谁敢惹啊，他们自然不敢动我。季凌姐真好，每到中午还请我吃饭，中餐比西餐好吃多了。”
“我永远摆脱不了你这个小累赘，你来之前也不给我打电话？”
“这些说来话长啊——你手机为啥总无人接听？”
“手机在家呢！执行任务都用步话机。你吃饭了吗？”司马长空关切地问。
“本来打算在这里的餐馆吃点。胃难受不想吃。”
“那也得吃东西。大小姐，你可听好了，我们这里可没中餐，只有军需食品凑合对付两口吧。”
“好吧，我就试着吃几口吧。”
“目前你哪儿都不许去，只能先留在我这儿。听到了吗？我可是认真的。”他看着妹妹狼狈的样子——外衣上沾着血，鼻子上还蹭着尘土，心里有些心疼。
“罗宾！”
罗宾跟外面偷听正尽兴，长官突然一嗓子吓了他一跳。胳膊肘撞了下玻璃门，发出了一声轻响。他迅速拉开门走进屋礼貌的问：“长官，有何吩咐？”
长空和露颜看着他窘态毕露有些忍俊不禁。
“带我的妹妹去餐厅用餐，顺便将三楼的卫兵叫到我这儿，我有话对他说。”
“是，长官。”罗宾回答完长官的话对露颜说：“今天，你可让我吃了一惊。你竟然是长官的妹妹！刚才在电梯里的话别介意，对了，我叫罗宾。能救到长官的妹妹是我的荣幸。”罗宾伸出了右手。
女孩跟他握了下手礼貌的笑了笑。“你好！罗宾，叫我露颜就行。”
“好的。”罗宾尴尬的笑了笑。“外边请，我带你去餐厅。”
露颜把外衣撩到椅背上跟着罗宾走出办公室，与哥哥刚见面又分开了。司马长空的笑容在罗宾关上门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他知道自己的负担又加重了。妹妹的突然闯入打乱了他本来就不平静的心，事情更加棘手。 |
